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玻璃后面的人听到这个称呼，表情出现瞬间的呆滞。
他不是第一次被人称作阿泽，但却是第一次在柳闻烟口中听到这个名字。
“我哥……都跟你说了？”
何予泽眸子微红，垂下眼帘。
他没想过能再见到柳闻烟，更没想到两人的再次相遇，是这种情景。
她还是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天之骄女，而他却成了手染鲜血的阶下囚。
也不管何予泽有没有在看自己，柳闻烟微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没呢，他只告诉了我你的名字。”
何予泽脸上肌肉出现了一点细微的颤动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柳闻烟将这点变化收入眼中，笑意不减。
“你离开这些年经历了什么，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。”
何予泽依旧低着头，但柳闻烟清晰地看见，有一颗泪直挺挺砸在台面。
柳闻烟能说出这样的话，就意味着只要他肯说，无论内容是什么，她都会信。
哪怕他说的一切都是谎言。
正当何予泽沉浸在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动之中时，坐在一旁半天没张嘴的何予淮突然开了金口。
“在浪费时间这一点上，你们两个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何予泽：确定这是亲哥？dNA检测结果没出错？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？
柳闻烟：律师都这德行？他平时一直这个风格？真的不会被客户打吗？
两人默契地在心里发出疑问三连，两道目光牢牢锁在口出恶言的何予淮身上。
何予淮无所畏惧，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。
“我需要二十分钟跟小泽聊点私事，你们只剩下半小时了。”
柳闻烟用一种“你特喵的每个月都能来，为什么还要抢我二十分钟”的眼神瞪着何予淮，后者无所谓地竖起小臂，露出腕表，用指尖在表盘上敲了敲。
“二十九分钟。”
柳闻烟迅速转回头，对着话筒急速开口。
“你说吧，我听着呢。”
外头的形势变化太快，何予泽愣愣地眨了眨眼。
他还没想好要从哪里开始说起。
想说的话太多，就像一个缠做一团的毛线球，短时间内找不出线头在何处。
柳闻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，主动捡起线头，递到他手里。
“就从我去镇子上找你那天说起吧。”
刚过十一点，雨已经停了，阳光从乌云的裂缝中洒下来。
坐在车里玩消消乐的谢倾被冒出头的太阳晃了眼，正打算换个方向继续躺，无意中一抬眼，瞧见了从灰色大门里走出来的两道熟悉身影。
何予淮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然，柳闻烟却是两眼红红，一看就知道是哭过。
谢倾慌忙打开车门，下去迎接。
“烟烟，你没事吧？”
柳闻烟冲她笑了笑，示意自己没事。
谢倾上前握住她的手，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。
这叫没事？
她没有再问柳闻烟，而是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何予淮。
“她跟我弟，刚才在里面执手相看泪眼来着，缓一会儿就好。”
谢倾半信半疑地收回视线，满心担忧地将柳闻烟扶上了车。
她觉得有些不对劲，可又想不到究竟哪里不对劲。
时至正午，何予淮主动提出做东，要请两人去顾时旗下的高档餐厅吃午饭。
谢倾想着柳闻烟心情不佳，本想拒绝。
没等她说话，柳闻烟率先应了下来。
谢倾满心问号，有碍于何予淮在场，不好问得太直白，只能采取跟前几日相同的操作，利用电子信号交流。
随着手机震动声响起，柳闻烟熟练地点开跟谢倾的对话框。
「你心情不好，我们可以回酒店点外卖的」
柳闻烟打字速度飞快。
「免费的午餐不蹭白不蹭，肥水不流外人田」
看似毫不相关的两句话，谢倾却是秒懂。
既有人请客，还能给自家餐厅贡献营业额，两全其美。
至于闺蜜的情绪嘛……
能讲出这种话，说明没什么大碍，吃一顿也就好了。
然而，谢倾还是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些。
因为考虑到是何予淮买单，谢倾在点菜时毫无顾忌，把最贵的菜式全部点了一遍。
点完菜，看着pad上五位数的合计金额，她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可到了结账时，谢倾就发现问题了。
何予淮全程没有掏手机，也没有掏钱包，只是对餐厅经理点了点头，就带着另外两个人扬长而去。
她家的饭店，已经先进到可以远距离刷脸结账了？
谢倾一边迷茫，一边悄悄给顾成旻发微信。
顾成旻秒回了三个感叹号，随即打来语音。
“倾倾，你是不是对家里公司有兴趣？哥随时可以……”
不等他说完可以什么，谢倾忙不迭打断。
“stop，我对公司毫无兴趣，爸的遗嘱也写得很明白，公司是你的，你别想找我背锅。”
紧接着，她便将心头疑惑一五一十说了出来。
顾成旻哦了一声，语气明显没了先前的兴奋。
“予淮是集团高层，在旗下餐厅的所有合理消费由公司报销，算是隐形福利之一。”
谢倾无语望天。
确实是刷脸，只不过和她先前想象的刷脸不太一样。
这一波薅羊毛薅到了自家头上，肉疼。
更难顶的是，在何予淮送两人回酒店的路上，谢倾发现柳闻烟明显不对劲。
她这会儿眼睛是不红了，但两腮都浮起一抹可疑的潮红。
谢倾心里咯噔一下，开始密切观察柳闻烟的举动。
车开出去五分钟，柳闻烟开始意识模糊。
十分钟，开始喃喃自语。
十五分钟，开始动手动脚。
谢倾悬着的一颗心，终于死了。
可她绞尽脑汁，也没想出刚才那顿饭出了什么纰漏。
菜都是她点的，三人喝的都是一点酒精没有的纯饮料。
难道柳闻烟现在已经进化到空气醉酒的程度了？
何予淮显然也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柳闻烟的反常，关切问道：“柳小姐怎么了？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，要不要送她去医院？”
谢倾还在自顾自思考饭桌上哪道菜有问题，没听见来自前方司机的问话。
何予淮见她没反应，只能提高声音，又问了一遍。
谢倾这才意识到何律在跟她说话，正想说不用，脑子里灵光一闪，想起一个关键点。
当时，她点完菜，很有礼貌地将pad递给了何予淮，让他看看还要加什么。
何予淮却没有接，径直问服务员最近有什么时令野菜。
现在的有钱人不比从前，热爱吃野菜，美名其曰健康饮食。
尽职尽责的服务员报了一串菜名，何予淮耐心听完，点了个马兰头。
这菜谢倾没听过，但想着是蔬菜，就没多留心，出去上了个洗手间。
现在想来……
“何律，中午你点的那道马兰头，是什么做法？”
何予淮愣了下神，他又不是厨子，哪知道菜是怎么做的？
“这个我不太清楚，谢小姐喜欢那个味道的话，我回头找餐厅经理问一问。”
谢倾又不是为了吃，摆了摆手。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，我是想问，那道菜里是不是有酒？”
何予淮略微想了想，不确定地说：“那道菜叫酒香马兰头，所以，应该有吧？”
听到这个菜名，谢倾火速打开搜索引擎，搜索做法。
看完，她无力地往后一靠。
完犊子。
何予淮全程目睹了谢倾流水一般的操作，轻踩刹车，将车缓缓停在路边。
一回头，柳闻烟还在后座位不安地扭动着，何予淮也觉出不对。
“那道菜有什么问题吗？柳小姐是不是对里面的某样食材过敏？”
何予淮紧张兮兮，过敏这事可大可小，一不留神是会死人的。
谢倾深吸一口气，考虑要不要把实情说出去。
犹豫片刻，看着何予淮一脸如临大敌的神情，谢倾决定豁出去了。
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。
“菜没问题，烟烟也不是过敏。”
何予淮的表情出现一丝明显的松动，随即替换成困惑，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倾，等待下文。
“她，醉了。”